11月25日,由复旦大学和崔钟贤学术院主办,复旦发展研究院承办的“上海论坛2022”年会在复旦大学开幕。本次论坛聚焦于“全球多重挑战下亚洲的应对”。印度尼西亚外交政策协会创始人,印度尼西亚外交部前副部长,印度尼西亚前驻美国大使迪诺·帕迪·贾拉尔(Dino Patti Djalal)受邀做主旨演讲,他谈论了东南亚的优势、潜力及未来发展制度,认为全球其他区域可以学习借鉴东南亚国家间克服冲突、加深合作的良好做法。
主讲人简介
印度尼西亚外交政策协会创始人,印度尼西亚外交部前副部长,印度尼西亚前驻美国大使。迪诺·帕迪·贾拉尔博士是印度尼西亚外交政策协会创始人、印尼前副外长、前印尼驻美大使、畅销书作家、成就卓著的学者、青年活动家,以及印度尼西亚侨民社区的领袖。1987年,迪诺加入印度尼西亚外交部。他迅速晋升,先后在伦敦、帝力和华盛顿特区任职。2002年,他出任印尼外交部北美司司长。2004年,苏西洛总统上任时,迪诺被任命为总统国际事务特别助理。在这个岗位上,迪诺担任了总统发言人、总统外交政策顾问、演讲撰稿人等多种角色。迪诺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到2010年,总共6年,是印度尼西亚任职时间最长的总统发言人。2010年至2013年,迪诺担任印度尼西亚驻美国大使,并成功地将两国的双边关系提升为全面合作伙伴关系。2014年6月,迪诺被任命为印尼外交部副部长,任职至同年10月。迪诺已经撰写了9本书,其中最知名的是《能者无疆》,这是一本关于领导力的书,在印度尼西亚全国畅销,售出约200万册,并被翻译成英语、汉语、韩语、俄语、法语、阿拉伯语、日语多种语言。2015年,迪诺从政府退休。他创建了印度尼西亚外交政策协会,现在已经成为印尼最大的外交政策团体。
非常感谢金力校长以及陈志敏副校长,感谢您们邀请我参加第十七届上海论坛,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论坛做发言,非常荣幸,想跟大家打一声招呼。刚才说到感恩节,我也表示感谢。
亚洲面临的危机是什么呢?我们看到世界正在走向分裂,走在危险的边缘,尤其在经济、政治等各个方面,冲突此起彼伏,产生各种破坏稳定的因素,所以我们看一下,亚洲如何亮出自己的态度和观点?
第一,我们在东南亚地区,之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当时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我是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情况。当时东南亚也是走向分裂的,越南与柬埔寨之间纷争不断,在六十年代,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之间也存在很多冲突,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之间,在沙巴州等领土方面存在很多争议。这些都证明了一点,当时的地区冲突是非常严重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互信度很低,所以如果想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位,反观历史,我们能得到一些启发。
现在我们走向了更为繁荣富强的世界,而且我们在东南亚地区结成了东盟“10+3”、“10+6”等密切的国家间关系,除了东南亚地区,我们也看到包括缅甸等国家存在一些问题,在东盟一些国家信任度还是比较高的,整个东南亚地区存在着走向和平的重要基础,我们称之为“东盟向心力”,即中心凝聚力还是比较强的。
同时我们看到有一系列的标准、规则和目标,告诉我们每个国家应该怎么做,在这样的多边机制之上,我们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在过去几十年当中,主要是基于东盟的结盟以及通过一系列的双边、多边的东亚、南亚、东南亚之间的经济贸易联盟签署,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包括在印度尼西亚和东帝汶等在内的国家,包括太平洋岛国之间也有一系列双边、多边的机制。
所以如果要找寻解决当前问题的出路。首先全球可以从东南亚那里学到经验,原来东南亚是分裂的地区,我们之间有争斗,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我们克服了这些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东盟不断成为团结包容的整体。在东南亚地区,我们相信外交的力量,我们希望通过外交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我们可能不一定能够解决全球的问题,但是在东盟内部我们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要谈的第二点就是亚洲对世界问题的反应,我们称之为不结盟2.0版。这不是说不结盟的运动就像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样再次崛起。其实现在不结盟的运动正处于比较好的态势。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不结盟运动谈到的是民族的特点,自我认知以及在国际社会上要有自己的声音发出来,但是2.0版不结盟运动更多关注的是保留各个国家战略自主性,并且在外交领域找到自己的定位,这是印度尼西亚现在努力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和其他价值观相同或者说想法相同的国家,进行更多的合作和协调。
我最近去了越南、柬埔寨、马来西亚,也去了印度,这些国家共同的观点是:不论你是哪一个国家,不论我们国家和国家的关系如何,未来发展方向就是使结盟关系持续,这是我们的基本共识。这是非常有趣的形式的新发展,这些国家都希望能够确保他们在做出选择方面的战略自主性,尤其他们希望能够形成自己所谓的外交空间,能够更好地在地区政治和地区外交当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觉得东盟是不结盟运动的地区版或者是地区性的表达,我们希望它能够更好代表我们整个东亚地区,我们不希望整个亚洲地区被其他的力量牵制或者奴役,被任何其他外来势力胁迫和劫持,我们希望整个亚洲国家走得更近,以实现自己对世界和某些外交事件的独立判断。
第三是有关对话。线上的每一位发言人都不同程度地强调过对话的重要性,但我比较担心全球角度来说,对话渠道在不断关闭或收缩,尤其是地缘政治不断升级的问题。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壁垒、新墙正在高起,可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不一定要得到别的国家的积极回应,你不一定会看到自己希望和他人之间建立起的比较重要的沟通渠道或者顺畅的渠道。
我同我的西方世界的朋友之前经常开展很多对话,他们有的时候会说,我们不愿意和世界这个部分的人进行对话,所以分隔化的现象在不断产生,甚至于扩展到了学术界。我作为学术外交圈的研究者,我经常听到一些声音说,我们不希望和某些人在一个小组共同参会,也不希望他说的话被我所听到,这是危险的信号,他们要说什么我们已经都知道了。我们知道学术界已经是一个非常包容的圈子了,这个圈子尚且这样,更不要说别的团体和组织了。我们希望把更多人团结起来,包括东南西北的市民、社会、政府机构,包括NGO在内的部门,让他们共同开展接触,并就共同感兴趣的问题进行交流和磋商,有些时候比如说是谈五个小时、十个小时甚至是“马拉松式”的交流,在中国、东盟、欧盟有更多的谈判机制进行对接。
从我个人的角度,包括东南亚以及拉丁美洲在内的一些国家都会告诉我:这是很有用的,但是没有人跟我们说,让我们参与到真正有影响的国际对话当中。有一些国家长期以来一直被排斥在国际对话渠道以外,还有一些国家是自己拒绝参与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对话,因此我觉得刚才我所提到的把东西南北的社会联系在一起,这种对外的构筑和打开是极其重要的。
还有一点是不断建立信心,建立机制。我指的是在政府层面。我之前担任外交部相关的工作,我和部长参与到很多信任机制的建设谈判和会议当中去,目的是更好应对现在的地区冲突以及互相之间的信任度降到冰点的情况,因此大家都在谈炙手可热的话题,但是不见得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我看到的问题是说大家所谈到的信心建立机制,是不是我们曾经谈论的问题呢?我们所说的“信心建立措施” (CBMs),是否仅仅局限在某一个国家所感兴趣的范围当中,而不是在国际层面谈论这个问题呢?这是我所关心的。
现在我们都说要建立起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印签署了很多重要的双边协议和信心互建机制,建立起协作伙伴关系和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些都是好事情,从长远来说,都会把我们目前遇到的阵痛或者不足克服掉。
下一个观点是有关民主和专治之间的关系问题,这是很多西方政客和学界关心的矛盾,在学界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包括很多学者和政策制定者都会说整个世界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专治阵营一个是民主阵营,我想说的是在东南亚地区,如果我们看一下和其他国家的关系,我并没有做出类似的判断。
我们一直奉行互不干涉内政等一系列原则,这在东南亚特别明显,包括在印度尼西亚、老挝、越南、文莱等一些国家,我们体系高度相似。当然现在的缅甸处于一定的军事力量的制约下,总体来说,我们是在民主道路上走得比较远的。它证明了我们在政治上的多元化,也的确是我们比较实际地,接地气地看待世界问题和看待国际形势的做法和角度,不管你们的国家政治体系、政治制度如何,我们都允许不同制度的存在。
最后一点是合作的问题和合作的重要性。大家都提到合作的重要性,合作是重中之重,大势所趋,真的实现的话难于登天,像G20都没有拍全家福,都没有握手、say hi。你可以开展选择性的合作,选择性的合作往往不是我们合作的题中应有之义,我们所说的合作必须是能够包含各种形式的,抛弃任何政见的的广泛式的合作,合作更多,意愿更强烈,未来的冲突将会越来越少,冲突发生的机制也不复存在,所以我们说冲突和合作的力量应该是此消彼涨的,如果我们合作更多,冲突就会更少。
在新冠加持的日益恶化的国际环境当中,实现合作更是难于登天,有许多国家,甚至在单枪匹马,单打独斗地进行应对,这是没有出路的,应该采取理性、开放的、包容的心态,能够和其他国家携起手,真正走向无国界式的合作。
我不知道未来怎样,疫情下,我们希望在某些地区、某些领域合作,而在我看来,我们都进行着自我封闭式的合作,并没有真正跨越自己的舒适区,所以我们在东南亚必须首先建立起有意义的合作机制,的确在全球有强烈的意愿,但是在东南亚地区,我更加希望能够看到把整个东南亚地区所有的国家利益更多联系起来的合作机制,能够造福整个体系,这样才能释放出巨大的潜力。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谈了一下东南亚的优势、潜力以及未来发展制度,我们的确遇到很多挑战,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加强合作,就能无往而不胜,谢谢大家!
主持人:非常感谢迪诺·帕迪·贾拉尔大使,您刚才谈到“不结盟运动”这个概念,不结盟运动2.0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对于印尼成功主办G20,中国觉得非常钦佩,在您看来,印尼通过主办此次G20峰会,希望向世界传递什么信息呢?您认为亚洲国家能够为未来的多边主义合作带来什么贡献?做出独特的工作呢?刚才你也谈到了一点,能不能做一个简要的总结和概括呢?
迪诺·帕迪·贾拉尔:是的,谢谢。G20应该是自成体制的机制,不应该受到其他机制的影响。另外我们看到今年印度尼西亚,明年印度,第三年巴西,第四年南非。第一次四个南方国家成为G20的主席国,告诉我们一个重要的理念,我们希望G20能够成为很重要的沟通机制,让更多参与方就各自的观点在这样的途径和平台中得到声张,即使观点多么不一样,多么尖锐。我们认为这样的一种外交涡旋和外交活动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外交活动达到数量的高峰,我们也看到这种理念在G20当中,在泰国所举办的APEC非正式领导人会议当中得到呼应。我们要保持独立性,我们要承认G20各个国家存在很多不同,但是我们也希望能够不断修复它,优化它,不因为其存在问题,而弃之不顾。所以在我看来,的确,分裂或者不同意见是深刻和严重的,尤其是国际媒体也一直在提很多的亚洲冲突、亚洲外交,我个人不喜欢“亚洲冲突”这个词,我觉得应该一切都遵照联合国宪章的基本宗旨和原则,开展我们基本的外交活动,这样能够更好地把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逐渐移除,去消弥冲突,并缓解现在的紧张局势。这是我的回应,非常感谢。
主持人:的确这是非常亚洲式的管控分歧和问题的方法。我们期待着明年印度能够接好下一棒,把明年的G20继续办好,我们仍然心存希望,即使我们成员国存在这样那样的不同,这样那样的分歧,恰恰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需要这样多边主义的机制,我们应该也必须在多事之秋扮演好各自的多边主义的角色,让大家团结一致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