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记稿摘录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方星海：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早上好，欢迎到上海来。
我今天的讲话题目是跟刚才介绍的稍微有一点点改动，但是内容差不多。我这个讲话的题目叫《国际视野下的中国智慧》。世界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后，应该说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有一样东西没有变，就是全球化，全球化并没有因为国际危机而缓慢。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要回答这个问题，我感到首先要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讲到中国，你把它放到国际视野下，我们问题也是非常非常多的。如果大家只是专注中国的问题的话，那可以说两天两夜、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最近我们经济当中就有一些增速下滑的各种各样表现。比如说1～4月份中央财政收入多年来首次同比下滑。5月份汇丰刚刚公布的中国制造业指数，首次也是下降。
我最近借调到北京去工作了，到北京工作各方面都非常好，但是有一点我很担心的就是北京的空气污染，在座的好多外国来的朋友，如果去北京去的话，特别是冬天去，大家会有同样的担心。还有中国的其他一些问题，有些地方比如说因为最近的报道，环保上也有一些大的项目要设立，当地会有一些游行、反对的情况。这么大的国家总是有很多问题的，但是如果说我们专注机会，专注我们作为一个大国我们能够做的，而且其他国家不容易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情，可以发现也非常多。所以今天我想就国际视野下的中国机会这样一个题目，专门谈一些当前中国能够做，但是世界其他国家不太容易做好的，或者根本不能做的一些事情。共八点：前面四件事情是跟中国的开放有关的：
第一，中国现在处于一个对外开放非常有利的位置上。几乎在所有的行业，大家可以分一分各种各样的行业，比如说汽车、化工、电梯、还有金融服务等等的，就是从增量市场上来看，所有这些行业中国现在在全球基本上都是处于第一、第二的位置。它的结果是任何一个大型的跨国企业，无论你是在制造业领域还是在服务业领域，它都不能放弃中国的市场，如果说它在中国市场上输掉的话，很难在全球市场上取得优势地位。这样的一种有利地位使得中国能够吸引全球最具竞争力的企业到中国的市场来，它到中国市场上来，它要在中国的市场上获胜，必须把它新的技术、新的研发力量、制造业的最好的技术放到中国来。否则它很难在中国的市场上获胜，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若干年前可能二流的技术在中国也会获得很好的市场，现在很难了。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通用汽车GM，大家知道通用汽车最高档的车凯迪拉克，凯迪拉克在中国的高端车市场上跟奔驰竞争，跟BMW、保时捷竞争，它就必须把它最新的研发技术都放到上海来，它的总部在上海，现在它的生产也在上海。这样它可以非常迅速地对本地市场的需求作出反应，设计出更适合本地市场的汽车，生产出成本更低在中国市场上竞争的汽车。那么我相信这样的趋势在其他的一些行业也会发生。这就是中国很大的优势，我们也许国内的有些企业研发还上不来，但是可以通过对外开放，通过国内最大市场的强有力的竞争环境，促使技术领先的国外企业把最新的技术放到中国来。这样的例子我还有很多，由于时间关系不一一列举。
第二，中国能做，其他的国家不太容易做好的。中国现在的企业到海外去参与收购兼并包括跟其他企业做合资，我们都有很多新的优势。而且这种优势不是其他的发展中国家能够有的，这个优势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中国的国内市场非常大，这就使得很多国外的企业因为中国的市场大，所以它愿意被中国的企业兼并，或者跟中国的企业形成一个很好的战略合作。然后在中国的市场上获得比较大的份额，利用中国的市场份额赚得的钱反馈它在全球的竞争，有助于它在全球的竞争。最好的一个例子就是沃尔沃被吉利兼并，大家知道吉利是中国比较小的汽车公司，那么沃尔沃为什么愿意被它兼并呢？我想就是因为吉利是一家中国的汽车公司，兼并以后沃尔沃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有可能获得一个非常大的提升。在中国赚的钱有助于沃尔沃在全球跟BMW竞争。如果吉利不是中国的汽车公司，而是另外一个发展中国家的汽车公司，大家试想一下沃尔沃会不会卖给吉利，我相信是不会的。
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中国的资本市场，我们的资本市场本身不是很发达，但是我们的资金实力非常强，我们的收购兼并在海外做的已经得到国内的银行，我们的资本市场在资金量上强有力的支持，不敢说在服务上得到强有力的支持。这也是中国非常大的优势。
还有一个优势中国有很多企业已经开发了一些适合在中国这个发展中国家的市场上适用的技术，所以他们到其他的发展中国家去收购兼并的时候，发现中国的技术很适合其他的一些发展中国家。结果很有助于他们在国外获得收购兼并的胜利。例如国家电网的例子，国家电网公司这五六年来在世界上做了十几桩应该说也是规模比较大的收购兼并，在菲律宾、澳大利亚、葡萄牙、巴西等，他们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它的技术非常适合用这些，特别是像菲律宾、巴西这样的发展中国家的需求。
第三，中国现在的服务业，金融服务、教育、医疗卫生还有一些消费通讯方面的服务，这个行业服务业中国市场现在机会非常好，而且特别大。如果说我们对外开放的话，相信国外最好的服务业的企业都会到中国来。最近李克强总理也谈到了，我们国家现在发展到这样的一个叫中等收入的阶段，服务业方面的需求成长速度非常快，如果说我们抓住机会，在服务业方面有更大的开放，相信我们会吸引全世界非常好的服务业公司到中国来开展业务。迅速提高我国服务业的质量。服务业质量的提升跟制造业不太一样，制造业你引进一些设备，聘请几个设计人员，生产质量就提升了，服务业必须要引进已经有成熟的运作经验的企业进来才可以，不是说找几个人就可以。
第四，我们在对外开放方面能做的，就是人民币的国际化，这是一项我本人非常关注的工作。刚才Robert Zoellick先生也谈到了，中国可以参与全球货币体系、新的金融体系的形成过程。谈到货币的国际化，我相信其他的一些国家也愿意，也有其他的一些国家愿意让他们自己的货币成为国际货币。但是我感到只有人民币现在是一个潜在的国际货币。别的国家的货币你说要成为一个国际货币，它成得了吗？日元曾经试过，没有成功。俄国卢布它也愿意成为一个国际货币，但是它成功了吗？如果说我们国内大家有进一步的共识，我们着力推进人民币资本项目的可兑换，人民币是非常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也就是十年左右，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至少是贸易货币，今后慢慢发展成为一个资本市场上的投资货币，最后是一个储备货币。这也是我们国家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从国内来看我也提到过，想提四个我们国家能做，别的国家不太能做的事：
一、我们中央政府可以发行长期的，相当多数量的长期债券。比如说三十年的国债，我们可以发很多。到去年年底中国国债占GDP的比例大概是在14%左右，这在全球是非常低的。不是所有的国家想发国债都能够发得出去的，欧洲很多国家现在想发也发不出去，中国发长期国债的潜力是非常大。而且我们的长期国债绝大部分都会被国内的投资者所抢购，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储蓄，不需要外国的投资者来买我们的国债。这些长期国债如果发出去的话，它有非常好的功用，短期之内它可以迅速地促使国内需求的上升，因为这些国债收集来的资金可以用于一些大型的基础设施建设，很多本来由地方政府出资的基础设施建设可以由中央政府来承担。我们还可以把我们的社会保障系统，我们的医疗保险、养老保险让它有一个非常大的提升，教育方面还可以做更多的投资。这是对短期的宏观需求的作用。
对金融市场的作用也是不可估量的，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储蓄很多，但是可投资的品种非常少，如果说这些长期的国债发出来，利率有5%以上的收益的话，相信很多普通老百姓都愿意投资，风险没有了。这样对完善整个金融市场的体系，对减少金融风险也非常有帮助，现在很多钱投在影子银行各种各样不规范的理财产品上，这些状况都可以改变。
二、如果说我们这个简单化的一胎化的人口政策有所改变的话，在中国它产生的效益是非常高的。中国跟很多国家有点不一样，这也许是要归功于我们的老祖宗的多年的文化传统，中国人对孩子、对家庭的观念是非常强的。特别是中国的很多比较高收入的人群，或者说中高收入的人群，不像其他国家收入高了，很多人不愿意生孩子，中国不一样。我以前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工作，我有一个同事非常能干，三十岁多一点，已经提升到上交所的部门总监了，一个女同事。她为了生第二个孩子，就辞职了，待在家里面。你看这个造成多大的人力资源的损失，如果说我们的政策不是这么简单的。当然计划生育中国是要的，不是不要，如果不是简单的这种一胎化的政策，我想这个同事她可以不需要辞职，她可以边工作边生第二个孩子，就不必要造成这种损失了。如果我们的出生率进一步提升，特别是城市里的出生率，内需是马上就会上来的。小孩带来的需求是很强的。加上中国人重视教育，十几年、二十年以后这些人就是我们的经济增长动力。希望这件事我们的高层决策者能够尽快作出恰当的决策。
三、我们有大量的民间资金急于进入各个不让它们进入的行业进行投资。我老家在温州，我知道温州是改革开放最早的一个地区，当地有很多中小企业，就是可能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就开始创业了，后来积累了一些资金。到后来由于我们太多的原因，不让这些积累的资金进入，结果这些资金只能去干什么？炒房地产，炒大宗商品，搞高利贷，结果造成现在温州很多金融风险。其实他们很愿意进入我们的金融领域，很愿意进入我们的教育、卫生领域，也很愿意进入我们的一些信息服务领域。如果这些领域对他们是开放的话，就不会造成现在这么多毛病了。如果说他们能够进入这些金融领域的话，对他们自己的一些制造业的产业升级也会很有帮助，也省得他们在一些不熟悉的领域如太阳能、生物科技等在那边乱投资，结果投资失败。
四、大家谈得最多的，国内做的城市化，中国的城市化也面临非常大的问题，当然这不是拔苗助长，是为了城市化而建很多楼。我们把人口政策、户口政策，这阻碍在人口经济发展当中的正常流动的障碍把它去掉，使城市化有了更快的、符合经济发展要求的推进。这会对我们的内需产生巨大的推动。
以上谈了八点都是现在马上就可以做的，而且是其他国家不太容易做好的。要谈到中国的机会，我们还要再退一步看看中国本质上最强有力的竞争点在哪里。中国跟别的国家很不一样的地方有两点：
一是中国有13亿非常勤劳工作的人民，你给他一点工资，甚至不是很高的工资，他都愿意很认真地去干活。这在全世界不容易找到的，我在Robert Zoellick当行长的世界银行工作过五年，九十年代的时候。我也去了非常多的发展中国家，我相信没有一个发展中国家的有中国这么大，而且是大家勤奋工作的劳动力市场，这是中国最最基本的竞争优势。这个优势使得无论中国怎么样，不要说成本上升，劳动力成本上升等等，无论怎样中国的出口在全球都会有非常的竞争力。当然数据也显示了这一点，当然数据有可能会有虚的地方，但是听说他们折算了一下，1～4月份中国的出口还是增长了10%左右。
二是中国本质上非常有竞争力的优势，中国的政府从中央到地方，到地区县一级，我们的政府是专注于经济发展的政府，我们是非常愿意帮助企业发展好的这么一个政府。全球我也走了不少地方，不见得有比中国政府更专注于经济发展的政府，这也是我们的一个优势。
当然我谈了那么多优势，很多朋友都会问说，中国现在的风险也很大，你这个优势能否发挥出来，你八件想做的事能否做得出来，如果有这么多的各种各样的风险，现在习主席也是教导我们，要把问题想透，风险想透。我讲这么多优势等等，是不是没有考虑到风险呢？不会的，我是考虑到风险的。
从经济上来说中国现在主要的风险大家也谈了很多，我也同意两个地方，一个是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的风险，还有一个是房地产市场的风险。但是我本人感到，这两个地方的风险我们是可以很好地加以管理的，融资平台和房地产的风险这些贷款或者其他的融资，大家仔细看都有土地或者房产做抵押的，这样一个融资结构你要处理它当中的风险，最关键的就是要以时间换空间。就是说你首先现在新的贷款，新的融资要把它慢下来，不能像前几年那样继续膨胀。然后你不能因为有一家企业贷款还不出去了，你就迫使它破产，不能做这个，你要以时间换空间，或者通过延期等其他的融资办法能够往后推。中国经济在增长7%以上，几年以后随着城市化的推进，这些土地、房产和其他的一些资产都会有值钱的。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是1998年在建设银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参与信贷资产管理公司的组建，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还遭，不良资产比率是30%多，我们采用的就是以时间换空间的办法，在高速增长的情况下。到2003年的时候，这些原来看上去不值钱的资产后来都值钱了。所以这是中国处理危机的一个非常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的经济在增长当中处理危机。而且中国处理危机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我们有大量的国有资产，处理危机的时候是可以用的，这是我们的一个缓冲，别个国家没有。所以我相信我们的这些风险，你把它想透，想出处理办法的话，会发现中国是有办法处理的。我们的关键不能停下来只是去处理风险，然后不抓发展，那就完蛋了，那就有问题了。我们要继续发展，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处理这些风险是可以的。
我刚才谈的八点当中，大家可能还会有一个问题，这里面有很多东西牵扯到改革、开放，那么改革开放下一步能否推进，很多人也会有疑问。我本人对这一点是有充分的信心，我已经谈到了中国的政府是以经济发展为中心工作的政府，现在经济增速在下滑，这就必须推进改革开放、加快改革步伐。反观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历史都是这样，经济发展速度下来了，改革开放会加速，所以大家不会有任何的因素担心说中国的改革开放由于既得利益等某种因素，会在当前经济增速下滑的情况下会缓慢下来。
总结一下，中国这个国家问题很多，但是我们机会更多。只要我们把风险想透，把处理风险的措施想清楚，做好安排，我们就可以大踏步地推进改革开放，促进发展，然后在发展中处理这些风险，那我们的经济就会上一个新的很大的台阶。谢谢大家。
